不只双性恋那么简单

　　

太多男人不懂得爱，爱不是拥有。她不属于任何男人，她属于她自己。




她是一个女诗人。她生在唐朝。传说中，她很有才华。传说中，她荒淫无度。

这些或真或假，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女诗人、唐朝、传说……这些都是名词，没有性质。你想象中附身在这些名词上的性质，比如女诗人妩媚唐朝浮华传说浪漫，只能证明你不够成熟你的思维已经像普通话一样被驯服了。

不过，有一个名词是准确的，那就是她的名字――鱼玄机。



鱼玄机是她的道号，她做了道姑。她不想嫁夫生子；她不想做妾；她也不想做尼姑，她舍不得她的头发；她只好选择了道教，她并不想得道成仙。

她想和李白一样写诗，像李白一样豪放、洒脱。

她风情万种。

当然，生活是庸俗的，它不会听任于一个人的性情。风情万种的背面写着两个阴暗的字：寂寞。

为了得道成仙，修道的人服用五十散。她不想得道成仙，但她寂寞。服用五十散三十天，会身轻如燕。她有个侍女，侍女叫绿翘。绿翘劝她少服五十散，她当然不听。

我觉得五十散其实是大麻一类的东西。

有一段时间，我以为美国企图用毒品摇滚乐同性恋让中国的一代青年跨掉破坏我们伟大祖国的“四有新人”建设。现在我发现，这些东西我们的伟大祖国早他妈就有了。

美国与这部影片无关，还有谈鱼玄机吧。

女人比美国重要。



风中和水里的女人最美丽。

鱼玄机走出道观，和一帮文人骚客在江边玩耍。他们踩泥玩儿。她脱去外衣，一身薄纱，潜入水中。

游来游去，就这样游来游去。直到一把血刃，斜横在眼前。

剑拔出。她也浮出水面。

一个汉子正在擦剑。她继续在水中游。

剑又插入水中，斜横。她凝视剑锋，剑拔起，水滴下，一滴、两滴、三滴……

她上了他的船。他上了她。

他叫崔伯侯。他不想做别人的夫婿，不想做商人，也不想做镇守一方的将军；关键是他看不惯贪官污吏，他杀他们；他是一个游侠，漂泊江湖萍无踪，偶遇佳人且寄身。

美女爱英雄，这很正常。

近水。远山。木舟。纸灯笼。竹帘渗入阳光。性爱场景的色调和节奏，唯美。

稣腿高翘，水墨画一样美的风筝在空中飘，风筝线系在玉足上，英雄和美人躺在地上嬉戏。

一组镜头摇曳着古典主义的意境和浪漫情怀。

鱼玄机刀斩绦丝，风筝飘零而去。

她说，如果成了神仙会不会像风筝一样寂寞。

他说，如果你要飞上天，我会长啸一声送你。

他还是走了。他不是哪个女人的归宿，他只是个过客。

她带上他留下的面具，打开绿翘的衣衫，缠绵，在她的胴体里抚摸自己的寂寞和相思。



长安平康里，风流沼泽地。小堂绮帐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

她被赶出道观，她住进平康里。

夜夜笙箫，纵酒放歌，忘却身世，吟咏风月。财主与文客，自诩风流，慕名而来。

来客中，有一人正襟危坐，道貌岸然。对，道貌岸然，他正好是一个道士，永道士。

他去平康里，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他只是仰慕鱼玄机的才华。

他给鱼玄机钱，鱼玄机当然不要。他怀疑一个单身女子靠什么生活，鱼玄机不用他管，她不想依赖任何男人。

他说，你这样放纵自己，和妓女有什么区别。

她说，你每次来找我，只动眼不动手，是不是连做嫖客的勇气都没有。

他崩溃了，他已经被情欲压抑得太久，他强奸了绿翘。

他只是一块雕得太精细的翠玉，一跌就碎。

流寇来了，他们要奸污鱼玄机，要奸污绿翘，要奸污所有的女人。永道士和书生们的血性，只能化作被打翻在地的屈辱。

不过永道士并不是坏男人。他是一个道士，其实代表了儒家的伦理。他爱鱼玄机，又接受不了她的无拘无束。他强奸了绿翘，他要为绿翘负责。

为绿翘赎身的不只他，还有一个乐伶。

鱼玄机当然不会让绿翘离开自己。这时候她更像一个男人。这不只双性恋那么简单，她提倡做真正的女人，过不依赖男人的生活。

绿翘不是才女。她不想抗争，她想回乡下。生孩子，嫁人，听众命运的安排。绿翘为了找个归宿，甚至上了崔伯侯的床。

鱼玄机忍受不了这种背叛，她杀了绿翘。

官衙带走了鱼玄机。永道士自杀了。

我没想到他爱她爱得这么深，他把自己的爱压抑得也这么深。

那把剑刺入他的心窝，剑身上刻着“欧阳铸剑”四个苍劲的字。每一个长安名士，都以佩“欧阳铸剑”而自豪。



欧阳铸剑是一个铸剑师的名字。

鱼玄机请他铸了一对剑，属于她和崔伯侯。

欧阳铸剑是崔伯侯的朋友，也是一个侠客。他铸剑的时候很有男人味。他看起来，对鱼玄机无动于衷。

狱卒们在监牢里凌辱鱼玄机。鱼玄机已经麻木。

狱卒说，永道士对你还真他妈痴情，他自杀了。鱼玄机愤怒了，她推开了它们。

这时候，欧阳铸剑突然来了。

他说，鱼玄机你太过淫乱，朝廷决定明天问斩。杀你的刽子手刀法很快，痛苦不过是瞬间的事。不过，如果你想痛苦更短，我的刀更快。

鱼玄机当然拒绝了他。她称他“大英雄”，她对“大英雄”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不会让你这种男人满足的。

当然，太多男人不懂得爱，爱不是拥有。她不属于任何男人，她属于她自己。



刑场布置如道场，是史实还是导演别有用意？官兵严阵以待。鱼玄机一袭白衣，跪在地上。

那只水墨画一样美的风筝，在空中飘。

崔伯侯来了。戴着白色面具，骑白马，白马的四蹄用红绸紧系。

他杀出重围，在刽子手举刀的刹那，长枪掷出。刽子手立毙，官兵又围上来。

他又杀出重围，一次次伸手给鱼玄机。鱼玄机始终在拒绝他，她摇头笑，笑得竟有些阴郁。
他受了伤，他还是杀退官兵，来到鱼玄机身边。

她还是不肯走。他长笑一声，弃剑。

行刑前的鼓声又擂起，这次要杀的是两个人，鱼玄机和崔伯侯。

二人箕踞而坐。

他问她，为什么不走。她说，她走了太多别的女人不敢走的路，她累了。

她问他，为什么不去流浪。他说，要救了她一起流浪，救不了就一起死。

这时刻，除了吟诗还能做何？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警戒线外，暗恋鱼玄机的乐伶，听此诗，犹自唏嘘。

欧阳铸剑突然来了。他从官兵重围杀出。

咸通九年五月，魏博欧阳铸剑，斩范阳英雄崔伯侯、长安才女鱼玄机。

想起水汽氤氲的江边，崔伯侯鱼玄机在木舟内翻云覆雨，欧阳铸剑立在岸上，表情冷峻而似有忍受的痛苦。

鱼玄机说，欧阳铸剑和永道士一样压抑自己的情欲，他是一块炼得太刚的纯铁。

情欲的压抑终于被扭曲成代表正义的裁决。






本片荣获1984年金马奖最佳美术设计奖。

方令正导演与著名编剧邱刚健、秦天南诚意之作。片中描述唐朝才女鱼玄机（夏文汐 饰）的传奇一生，情慾兼具，同性及异性恋的混淆，有意探索古代的男女关係。故事描述，鱼玄机不屑相夫教子的平凡生活，入咸直观为女道士；未几却不惯观中订諛官宦贾商行径，猝然离观；后遇亮万游侠触动芳心，在苍茫雾雨中旖旎缠绵……